【張文華／台中烏日張文華診所院長】 


從病歷資料知道下一個患者該是個女的，可是闖進來的卻是一個瘦小的男人。應該是匆匆忙忙地趕來，額頭上還冒著幾粒汗珠，表情中帶有幾分不耐。 


我正納悶，他卻開門見山地告訴我，他老婆正在照顧生病中的小孩，家裡一團忙亂，無法親自來看診。她下腹部痛，應該又是泌尿道發炎，因為她常犯這個毛病，希望我能先開個「消炎藥」給她應急。 


我翻看了一下病歷，發現這個患者之前有兩次泌尿道感染的病史，都經過尿液常規檢查證實。可是她每次都只吃2-3天的藥，就自行停藥，沒有再回診。 


又是個「慣犯」！我告訴他，一定要請他老婆來門診診察，我才有辦法開藥。男人一臉焦急不耐，很不以為然地說：「可是，她真的走不開，就麻煩醫師通融一下嘛！」 


看他不以為然的不耐表情，讓EQ也不夠好的我忍不住地幾乎上火，但終究還是忍一時之氣跟他解釋：「先不說健保局規定要親自就診才能處方藥物。你太太下腹痛的可能原因很多，比較常見的就包括泌尿道發炎、尿路結石、骨盆腔發炎及腸胃炎。這些病因的治療方法完全不同，在診斷不確定的情況下，我該開那一種藥？」 


「不能光憑之前曾經泌尿道發炎過，就認定這次也是同樣的情形。更何況即使懷疑是細菌感染引起的泌尿道發炎，該服用的是抗生素，在沒有驗尿證明是泌尿道感染前，醫師就處方抗生素，那是醫師在濫用抗生素！而且，一旦醫師合理的處方了抗生素，患者就該服用完整的療程，不該像你太太那樣老是自行停藥，那是患者在濫用抗生素！你說，我還有什麼理由就這樣開藥給你？」 


男人滿臉不悅，退了掛號，匆匆忙忙地又走了。我不曉得待會兒他老婆會不會回來看診，但我確定我的作法是對的。 


如果依這個男人的要求直接開藥給他，他老婆可能受害，因為有可能猜測的診斷不對，吃了不該吃的藥，說不定還因此延誤病情；另外，細菌的抗藥性就是經由濫用而慢慢引發出來的，將來可能面臨沒有抗生素可用的窘境；唯一肯定受益的只有我，因為我又多看了一個患者。這種他人受害、唯我獨利的行為……，我只能說：抱歉！還是免了吧！ 


日復一日的門診生涯裡，這類拔河遊戲總會不斷地上演。我據的一端叫醫理，而另一端叫人情。面對這種兩難，常常讓我天人交戰。因為有時醫理並不是那麼專斷，而人情卻又那麼難捨。但是這次，醫理獲勝！（作者亦為家庭醫學科專科醫師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