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生誠實說：「巡房時，經過末期病人的病床，我選擇刻意繞開，因為我害怕。」「病人不該死，是被我開刀到死。」天天在醫院面對人生生死大戲的醫生，真的比一般人更能面對生死問題嗎？「醫師與生死」一書透過首見的本土調查掀開白袍底下最脆弱的心理。 成功大學醫學院教授、台灣安寧緩和醫療推手趙可式，利用三年的時間，訪談北、中、南、東四所醫學中心，與56個各科醫師促膝長談，蒐羅三大箱的A4紙張，記錄著醫生們面對難以啟齒、逃避害怕的生死問題。這些醫生私密的心底話，構成了國內第一本本土的生死書「醫師與生死」。 趙可式在15歲時，母親因久病過世，呼吸心跳在半夜3點停止，護士、值班醫生測了呼吸、心跳、瞳孔，冷冷的對護士說，「3點27分，expire(死亡)。」草率撂下一句，「病人已經去世」，便離去。護士還對哭泣的趙可式說，「別哭出聲，現在是半夜，你知不知道？」嚇得她立刻噤聲。 年輕時的趙可式不明瞭，這些人怎麼能這麼冷漠，促使她展開了一輩子與生老病死難解的緣，並成為台灣生死學和安寧療護的先驅。 趙可式說，醫師扮演著救苦救難的角色，但又不能治好所有病人的病，拯救所有人的命。趙可式剖析，這群集聰明才智及經濟社會優勢於一身的「天之驕子」，在面臨生死問題時，他們心裡其實常很脆弱。 有醫師在訪談時害怕的說，「巡房時，經過末期病人的床，我會刻意繞開，因為醫生也會害怕。」還有醫師痛苦的說，「病人不該死，是被我開刀到死。」更有醫師挫折的說，「在末期病人身上，我看不到希望，沒有成就感！」醫師說，「在親人過世之後，連續三個月我無法替人開刀。」另一位醫師坦白的說，「醫師不是神，只是一個凡人而已！」 趙可式說，醫生面對死亡時，若有冷漠的態度，其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，因為他們在醫學院中，並未學到如何面對生死的課題，使他們不知如何應對。 跟死神搶時間 趙可式要生命精采 去年底，國內安寧療護推手趙可式被證實罹患乳癌，一輩子關心死亡議題的趙可式，掛心留下眾多珍貴文獻，病中拚命寫作，右手扶著疼痛的左手，用力寫下四本書，一個月內接連推出「醫師與生死」、「安寧伴行」兩本書。 今年56歲的趙可式，在去年底被檢驗出乳癌第二期，而且已經有淋巴轉移，這已經是她人生中經歷的第五次開刀。手術之後，開始進行化學治療，由於體質特異，她對藥物異常敏感，副作用強烈得難以承受，接連換了三次藥物。今年整個3月她只能躺在病床上。「我不能翻身，一翻身，我會暈醒。天旋地轉得令我嘔吐。」 疾病讓她警覺，要做的事情還有好多。除了受國科會委託的研究資料，還有數十年來臨床的安寧經驗，她將資料翻箱倒櫃而出，不能讓這些資料永遠塵封，寫了三個多月，她已經完成二本書。 因為左手痛得不得了，讓她舉也不是、放下也不是，痛得想把手切掉。但是她說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，要趕快寫。「我不在乎生命的長短，我要生命精采、有意義。」 2007/08/02 聯合晚報